“情商太低。”穆青瞄了眼电梯监控,压低声音嘲讽道,“你觉得黄小燕带队,她会真心帮你吗?”
“所以,你一开始就给余梓贤下了个套。”赵旻恍然觉醒,她表情变得舒缓,唇角轻轻勾起。
“事业好做,人事难为。”
叮的一声,穆青的楼层到了,电梯门打开。
赵旻想跟穆青道别,他却头也不回地走出电梯,只有拿句处事箴言在空中回荡。
“德行!”赵旻噘嘴说。
7月5日清晨4点,天光已大亮,鲜红的朝阳从东边界河上空冉冉升起,明艳的阳光照彻了大地。
赵旻敲响田淼宿舍的门,喊她一起去5道街。
黎明的5道街静悄悄,空气清新香甜,除了早起的鸟鸣声,就只有赵旻和田淼的脚步声扣响在晨曦中。
两人抱着胳膊巡视了一圈,对节会的筹备甚是满意。
5道街的80个门店,基本被南阳、岫岩等地的玉商占满。赵旻零租金,免水电,招引了这些玉商临时入驻,参加展会。
星巴克和肯德基,分别占据了5道街的东西两个大门店,显赫的招牌高高竖立,几百米外都能瞧见。
而必胜客和李先生的门店,则开在4道街的通道两侧。他们之所以选在这里,是因为从联检大院进入边合区,这里是必经之地。
5道街还有一间门店,处于显眼的位置,展柜、展台和精品架都摆好了,可是却空着。
这是赵旻特意为那大师父子,预留出来的。
可是直到今天早上,那仁贵父子也没同意前来参展。给出的理由是,前些天那仁贵洗澡时摔了一跤,小腿骨折。小那大师正准备参加国际玉雕展,挤不出时间。
这是赵旻的心病。她和田淼来到这间店铺。
田淼提醒赵旻,“别再傻等了,那大师父子不会来了,这间店铺的位置最好,一直有参展商惦记这,我看不如租出去算了。”
“再等等,”赵旻掏出一把钥匙,打开店铺的卷帘门,正欲进去,远传传来喊声。
两人诧异回头,瞧见余梓贤身穿一身蓝色运动服,跑步来到5道街。
他朝赵旻招手,两人停住脚步等他。
面色红润的余梓贤跑过来,好气地问:“这间店铺为何空置?”
田淼说:“这是赵旻特意为那大师父子预留的。”
余梓贤走进店铺,赵旻和田淼跟着进去。他指着空空的展柜和展台说,“只剩一天了,现在他们还没来,肯定是不能来了。”
“我也很么认为,可赵旻死犟死犟。”田淼噘嘴说,“余总你劝劝她吧,赶紧把这间店铺利用起来,不然空着多可惜。”
余梓贤扭头去看赵旻。
赵旻神神秘秘,“我有预感,不管小那大师来不来,老那大师一定会来的。”
田淼冷哼一声,敲打着精品架,“从一开始就说你有预感,可你预感了一个多月,人家也没搭理你。再说了,老那大师摔断了腿,年岁那么大,不是那么容易就会好的,旻旻,你不感觉你的预感有些好笑、幼稚吗。”
赵旻闻言沉默,弯腰将展台角落的一个纸片捡起来,然后继续低头搜索,看有没有落下的垃圾。
“赵旻,当断则断,不要再心存幻想了。”余梓贤说。
赵旻没说话,默默走出店铺。余梓贤对田淼耸耸肩,两人跟着出来,赵旻锁上玻璃门。
赵旻拍了拍门,“这么好的位置,如果不摆上那大师父子的作品,实在暴殄天物。就像一场精心排练,万众期待的春节联欢晚会,如果没有李谷一老师的《难忘今宵》压轴,难免让人遗憾。”
“可是,遗憾总比缺憾好!”费威说。
原来,她不知什么时候,她也来到了店铺门口。
7月5日下午6点17分。
“芬河云锦”大酒店的大宴会厅,芬河市政府正在隆重举行招待酒会。
50张铺着红色桌布的大圆桌前,坐着500多名从全国各地来芬河市参加第二届珠宝玉石节的重要领导、大师,以及一些大参展商。
江大路站在讲台上,致欢迎辞。
芬河市主要领导,各部门领导,边合区的客商合作委员会,和“金禾”集团高层,都做了分工,每人一张桌,就是要陪好天南海北老芬河市的贵客、嘉宾。
赵旻陪同的,是省宝玉石学校的李校长,丛大师,聂大师,以及省城的几个大参展商,他们边喝茶水闲聊,边倾听江大路的人致酒词。
忽然,赵旻的手机响了。她随意扫了一眼,激动地跳了起来。她身下的椅子,咣当一声倒在地上。
她剧烈而鲁莽的举动,惹得李校长和几位大师纷纷侧目,而附近的嘉宾,则不满地朝声音发出来的这里瞪眼睛。
“怎么了?”身边的李校长悄声问。
“那大师,那大师父子要来。”赵旻的眼睛瞬间被泪水打湿,她激动得嘴唇颤抖,哽咽着说,“他们的飞机,马,马上就要起飞……”
“太好了!”李校长也很激动,高声叫喊了一声,又是惹得邻桌客人侧目不满。
“不好意思,李校长,我马上去机场接机,两个小时后那大师就要落地了。”赵旻朝各位拱了拱手,拿起手包风一样跑了出去。
“我陪你去接机。”李校长站起来说。
“我也去。”聂秀玉跟着站起来。
“我也去。”丛大师撵了上去。
赵旻这边的动静太大,引起了费威的注意。
江大路刚致完欢迎辞,该她上去致辞了。
费威悄声吩咐邹阳,“赶紧去那边看看,赵旻那边怎么呼啦啦走了半桌人,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分钟后,邹阳满脸潮红地跑回来,“费总,那大师父子要来参加展会。”
台上的主持人已经开始发出邀请,“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请边合区客商合作委员会主任费威女士,上台发表祝酒词。”
费威整了整头发,精神焕发地走到台上,她拿起话筒,手和话筒微微颤抖,“各位,我先发布一个好消息,原国家玉雕协会会长,现‘天工奖’评委会主任,那仁贵大师,与其儿子携作品出席明天的展会……”
“哗——”
台下爆发出一阵惊呼声。接着海啸般的掌声便席卷了宴会厅。
7月6日凌晨3点。天色微明。
距离芬河市第二届珠宝玉石节召开,还有5个小时18分钟。
赵旻给那大师父子预留的店铺内灯火通明,那仁贵带来的几件精美的玉雕作品,被布置在展架上,这是他60多年玉雕生涯中,艺术水准最高的压箱底。
展台上,小那大师的十几件玉雕精品,也已布置完毕。
三个大展柜里,那氏父子3位高徒(皆为国家一级玉雕大师)带来的近百件玉雕作品,各归其位。
最后,小那大师小心翼翼从手提箱里,拿出一个帆布包裹。
包裹缓慢打开,现出一个篮球大小的东西,用薄泡沫和胶带紧紧缠绕着。
赵旻知道,这是那氏父子最为珍贵的压箱底。众人目光被吸引,齐刷刷投向那个白色球体。
小那大师轻轻地拨开**,一件碧玉观音赫然呈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我和父亲合作的作品。”小那大师面色虔诚地将碧玉观音抱起,放在最显眼的展架上。
“阿弥陀佛。”田淼激动地低声吟诵。
而小那大师身边的赵旻,忽然背过身去,她禁不住哽咽了一声,泪水喷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