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最该死的是你
精神病院在比较偏僻的郊外,舒言到的时候,暮色已经开始降临,天边一片火红色的晚霞,把大地照的一片赤红。
工作人员听说是舒言,知道她是傅家的孙少奶奶,分毫都是不敢怠慢,立刻便恭恭敬敬地带她去见江南希。
初秋傍晚的时分,精神病院的花园里,有不少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在工作人员的看守下,在散步,那悠闲的姿态,倒是有几分惬意,如果是在监狱里,那这份惬意,肯定是不会有的。
所以,如果江南希是装疯卖傻的话,那她还真是聪明,替自己选了一个这么好的地方。
穿过花园,来到一栋五层的建筑前,走过去,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工作人员终于停在了一间病房前。
“舒小姐,江南希就被关在这里了。”说着,工作人员推开了房门,率先进去。
舒言淡淡颔首,抬眸,朝病房里看去。
并不宽敞的病房里,舒言的目光所及之处,除了一张铁床和一把铁椅,但再也找不到其它的东西,铁床的旁边,站着一个高大的穿着工作服的男人,而铁床上躺着的女人,舒言不用看,自然也知道,那是谁。
走进去,舒言才发现,江南希的四肢都用铁链被固定在铁床上,可能是为了防止她在床上乱动,就连腿和身子,也用绳子绑在了床上,唯一能小范围活动的,就只有她的头部,还有一双被铁链拷住的双手。
电话里的时候,工作人员江南希为了要见她,撞得头破血流。
如今看来,工作人员的话,倒是一点都不夸张。
江南希的头上,脸上,病号服上,到处染满了干涸的血渍,额头上两处裂开的伤口,血肉模糊,根本就没有经过任何的处理,有些触目惊心。
舒言进去的时候,原本江南希是像一个不谙事世的婴孩一样,在吃着自己的乱糟遭的头发,待舒言在铁床边站了三四秒后,江南希才渐渐察觉到她的到来,停止了吃头发的动作。
缓缓侧头,江南希原本空洞无害的一双眸子,此刻,溢满刻骨铭心的痛恨,定定地望向舒言。
舒言看着她,浅浅一笑。
原来,江南希真的没有疯!
不过,也只是一瞬之后,江南希眼里的痛恨,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又恢复刚才那般空洞无害的模样,仿佛刚刚,只是舒言的错觉般。
“呵呵,你是谁?你是带我的宝宝来看我的吗?”江南希傻笑着道。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跟她单独呆会。”舒言没有理会江南希,而是对两位工作人员道。
“舒小姐,她疯起来厉害的很,会伤害到您的。”一位工作人员好心地提醒舒言道。
舒言笑笑,“没事!她被绑成这样,还怎么伤害到我。”
“那倒也是。”工作人员也笑了笑,恭敬地退了出去。
待工作人员退出去之后,舒言才看着江南希,很平静地开口道,“江南希,你这么辛苦想见我,有什么想说的,就痛快说出来吧!”
“呵呵,宝宝,你知道我的宝宝在去哪儿了吗?”江南希继续装疯卖傻,手指不断地缠着头发玩。
“既然你又不想说了,那我走了,以后别再说要见我。”
话落,舒言转身便打算离开。
“舒言,你给我站住!”
舒言的脚步顿住,又转回身来,看向江南希。
“装疯卖傻,骗过所有人。”舒言一笑,“江南希,你以为呆在疯人院,会比呆在监狱里好过吗?”
“舒言你个贱人,我今天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赐,那个最该死的人,不是我,是你!”江南希咬碎了一口银牙,知道自己根本连碰都碰不到舒言,她此刻,恨不得用目光能杀死舒言,“为了报复我,你竟然狠毒到连自己女儿的性命都可以不要,比起我来,你简直要狠毒一千倍一万倍。”
“江南希,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舒言蹙眉,有些错愕看着她。
江南希的脸上,原本就染了不少的血渍,现在,因为痛恨,她的整张脸,开始变得扭曲,看起来,格外的狰狞。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会输给你了,因为比起你的狠毒来,我还太仁慈了,早在你发现一切之前,我就应该让你去死!”
其实,舒言的女儿,并不是江南希自己找到的,而是有人主动送上门来的。
当年的那个人贩子,早就不知所踪。
在江南希想尽了各种办法,也无法找到舒言的女儿的时候,当年的那个人贩子,却主动出现,联系她,告诉了她舒言女儿的下落。
如果不是有人背后指使,故意让她找到舒言的女儿,让她拿舒言女儿的心脏换给她的儿子,那个人贩子,又怎么可能会偏偏在那个时候,主动联系她。
而这个背后指使的人,除了舒言,江南希再也想不到第二个人。
舒言也只有用这最狠毒的一招,才能彻底地打败她,让她最后,变得一无所有。
所以,她怎么能不恨!
“是么。”舒言淡淡一笑,如果说,一开始她还因为江南希的话而错愕,那么此刻她已经完全平静了,“不过,你现在后悔,已经晚了!这辈子,恐怕你都很难再离开这个疯人院,很难再见到我了。”
话音落下,舒言转身,再不想跟江南希有任何的纠缠,大步离开。
“舒言,你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你不得好死,你一定会不得好死……”
……
为了证实江南希是不是真的疯了,进病房之前,舒言还将手机开了录音功能,但是,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江南希没有疯,但是现在的她,跟真的疯了,又有什么区别。
一看那些工作人员对她的态度,就知道,老爷子一定是吩咐过了,所以,即使江南希伤成那样,也没有人替她处理伤口。
不管她呆在哪里,等待她的,都是无止境的折磨和痛苦,她又何须再去揭发她。
拿出手机,舒言将刚才录的那段音频,给彻底删除掉。
跟着那段音频一起,同时在舒言心里被删除的,还对她对江南希的爱与恨。
舒言的心里,一下子变得轻松好过了不少,就当这些年来,她从来都没有认识过江南希这样一个人。
她才二十四岁,她的人生,还可以重新开始。
……
回到公寓楼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舒言将车停好,熄火下了车往公寓楼里走的时候,一眼,便看到公寓楼大门口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下,停着的一辆透着低调奢华的黑色迈巴赫。
迈巴赫驾驶座的车门前,一道欣长如玉的身影,正斜斜地倚在那里,昏暗的光线下,男人指尖的点点星火,忽明忽暗。
舒言望着傅珩尧,他隐在树荫下的身影,此刻,竟然格外的暖人。
昨天上午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说至少还要两三天才能回来的么?怎么现在,他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怔怔地看着他,舒言忽然就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怔愣间,傅珩尧已经灭掉了指尖的香烟,迈开修长的双腿,来到了舒言的面前。
“吃过晚饭了?”他看着她,问她,那样平常又温柔的语气,就像一对再寻常不过的老夫老妻。
舒言只怔怔地看着他,摇摇头,忘记了开口。
傅珩尧低低一笑,长臂伸过去,再自然不过地牵过舒言垂在身侧的小手,“走吧。”
舒言像个不再受自己控制的木偶,任由傅珩尧牵着,跟他走。
来到黑色的迈巴赫前,将舒言塞进副驾驶座的位置,傅珩尧绕过车头,上了车。
看着仍旧在发呆的小女人,他扬唇,宠溺一笑,俯身过去,给舒言系安全带。
当男人身上带着淡淡新鲜烟草味道的清洌气息再次那么清晰地逼近舒言,沁入她的鼻尖肺腑的时候,她才彻底地回过神来,肯定眼前的男人,不是别人,就是傅珩尧。
心跳,在这一瞬,如擂鼓,几乎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一张白净的小脸,刹那间便红了。
男人的一切,此刻,近在咫尺,呼吸可闻!
舒言往椅背里缩了缩,想要尽量拉开与男人的距离。
“四叔,小然呢?”
“怎么?小然不在,你就不愿意跟我呆在一起啦?”傅珩尧就着给舒言系安全带的姿势,就在和她的距离,不到五厘米的地方,看进她的眼睛里,好整以暇地道。
舒言被他看的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堪堪地撇开脸去,低声道,“不是。”
似乎对舒言的回答,很满意。
所以,傅珩尧又是扬唇一笑,没有再继续为难舒言,而是发动了车子,将车开了出去。
待车子开出小区,驶上大马路的时候,傅珩尧一只手开车,另一只朝舒言伸了过去,将她的一只小手,包裹进掌心里,然后,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舒言愣了一瞬,随即用力,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别乱动,我在开车。”傅珩尧目视前方,淡淡地警告道。
想到十三年前,傅珩尧开车撞死了人,舒言挣扎的动作,忽然就停了下来。
“四叔,……”
傅珩尧侧头看她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声音,宠溺又性感至极,让舒言的心跳,愈发不受控制地加速。
“怎么啦?”见舒言不说话,傅珩尧又看了她一眼,问道。
前不明亮的车厢里,舒言看着他染了无数柔光的刀削斧刻的侧脸轮廓,还有那只握着方向盘的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忽然就将所有未出口的话,都吞进了肚子里,然后,靠进椅背里,将头撇上了窗外,任由傅珩尧握着她的手。
傅珩尧扬了扬唇角,大拇指指腹,一遍一遍,不断地摩挲地舒言的手背,像是把玩着这世间最难得的珍宝一般。
“跟我在一起,你很紧张?”
在车厢里,静谧地只能听到舒言那快的不太正常的心跳声的时候,傅珩尧突然开口道。
不仅如此,他还明显地感觉到,她心里那一层密密麻麻的湿意。
舒言没有撒谎,而是很诚实地点了点头,手上每一寸被傅珩尧碰触的肌肤,都像是被电到一样,细细的电流,从手上,传递到全身,让她抑制不住地浑身苏麻。
“为什么?”
“……你是长辈,又是老板,我怕你很正常。”
“没有别的了吗?”傅珩尧忽然像个求知欲很强的孩子,刨根问底。
舒言侧头,看向认真开车的傅珩尧,格外认真地问道,“四叔,你还希望有什么?”
正好前面路口的交通指示灯由绿变红,傅珩尧缓缓踩下刹车,将车停下,然后,侧头,定定地看着舒言。
两个人的视线,在静谧的车厢里,咫尺之间的距离,相织,交缠。
傅珩尧深邃灼热的眸光,愈发变得温柔缱绻。
并没有回答舒言的问题,对视片刻之后,傅珩尧勾唇一笑,“小寒,记得,我和你,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而我,也可以随时不再是你的老板。”
有些东西,舒言不愿意说出口,他便不勉强她,只要,她心里明白就好。
“不管任何时候,你只要告诉我,你愿意,或者不愿意,其它的,都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舒言那长如蝶翼的睫毛轻轻颤动,低下头去。
傅珩尧喜欢她,真的喜欢她。
她愿意么?还是不愿意?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
舒言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柯珂站在门口,笑眯眯地迎接她,不过,却什么也没有多问。
舒言被她那双会放电的猫眼看得全身发麻,浑身一哆嗦,赶紧进了卧室,拿衣服去洗澡。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舒言丢在床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拿过来一看,是傅时境打过来的,而且,显示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傅时境打的。
自从傅时境离开S市背去北京之后,虽然他每天都让人送花去她的办公室,但是,却还是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她。
看着手机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舒言莫名就有些心虚,不知道是不是傅时境知道了她和傅珩尧之间不清不楚的暧昧,所以才特意打电话过来,想要质问她。
但其实,就算傅时境什么都知道了,那又怎么样呢?他们之间,不管谁再做什么,都已经不可能再回去了。
手指落下,舒言接通了电话,并且,按下了扬声器。
“喂,言言,怎么一直不接我的电话,你没事吧?”
电话一接通,是傅时境跟从前一样,温柔又关切的声音。
舒言没有说话,将手机放回床上,然后,走向窗边。
“言言,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也知道,你生我的气,是应该的。”说着,电话那头的傅时境轻叹口气,像是悔恨一般,又继续道,“在北京的这几个星期,我想了很多!在你知道一切之前,我一直以为,我不爱你,跟你结婚,只是为了奶奶名下的股份……但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从一开始,我爱的人,就只有你,之所以跟江南希睡觉,只是因为她很多的地方,太像你了,我控制不住自己,把她当成了你,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地跟她发生关系。”
舒言的眉心微微一蹙,仍旧没有说话。
如果傅时境真的爱她,为什么在过去的三年时间时,他宁愿不断地去跟一个像她的女人去睡觉,却不愿意碰她分毫?
“言言,你在听吗?”
“你还想说什么,说吧!”舒言终于开了口,情绪,平静至极。
“言言……”终于听到舒言的声音,傅时境显然有些激动,“我在北京,真的很想很想你,只要我一停止工作,满脑子便全是你。”
舒言缓缓转身,目光,落在床上的手机上。
“我不期望你彻底原谅我,但是,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好好弥补你,把我们失去的,全部再补回来,好吗?”
“你想让我怎么做?”
“你来北京,我们过我们的二人世界,我们再也需要理会谁,不需要管谁,只要你开心,你想怎么样,我都满足你。”
舒言扯了扯唇角,低下头去,“时境,结婚的戒指,我放在房间的床头柜里了,如果你不要了,就把它丢了吧!那个房间……我应该也不会再回去住了,你可以让佣人收拾干净,把不要的,都扔了。”
“言言,你……搬出去住了。”很显然,对于舒言搬出傅家大宅的事情,傅时境还并不知情。
“嗯!你要是没事,我挂了。”
话音落下,舒言走过去,完全不管此刻电话那头的傅时境是什么反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和傅时境之间隔着的,不止是一个江南希,更有两个孩子的命。
如果她的女儿没有死,或许一切还有缓转的余地。
可是,在她的女儿被躺上手术台,生生挖出心脏的那一刻,一切的回头路,便再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