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会议室,柯珂大步往市局外冲,像是身后有才狼虎豹般,走的又快又急,云廷跟在她的身后都觉得有些吃力。
感觉到柯珂的情绪严重的不对劲,在她就要冲出市局的时候,云廷加大脚下的步子,箭步过去,一把拽住了她,将她拉进怀里。
“你去哪?我陪你。”
将柯珂抱紧,云廷低头看着她,眉宇紧拧着问她。
“二哥,不要再跟着我了,我求你。”柯珂却在他怀里低垂着脑袋,极其烦躁地低声怒吼,努力想要挣开他的双臂。
“柯珂,……”
“二哥。”在云廷的话还没有出口的时候,柯珂蓦地抬起头来看向他,低吼一声打断,原本干燥的眼眶里,此刻,已是盈满了泪光,泪光下,是极大的惶恐与不安,“端木玉娇因为我死了,柯心语因为我也死了,我不想下一个因为我而死的是我小姑。”
云廷看着她,因为她的话,刹时震惊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放开我,让我走吧!”说着,柯珂眼里的泪,就那样毫无预警的夺眶而出,顺着眼角泪落,“就算我求你,让我过安心的日子,别再让我的心里充满负罪感了。”
“柯珂,……”
“对不起,二哥,对不起!”
话落,柯珂用力挣脱云廷的双臂,转身,像逃一般冲了出去……
柯珂回到她和舒言的公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一打开门,映入她眼帘的,便是舒言那张让她陪感温馨的脸。
这个世界,还真是荒谬,很多时候,骨肉至亲甚至是还比不上朋友的一个手指头。
“柯珂,谁打你啦?”
看到柯珂明显红肿起的一侧小脸,还有脸上五个清晰的手指印,舒言大步过去,皱起眉头,心疼地去查看她脸上的伤。
柯珂看着舒言,鼻子一酸,伸手紧紧地抱住了她。。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情了?谁打的?”舒言亦紧紧抱住她,心疼地轻声问道。
柯珂吸了吸鼻子,将眼里泛起的湿意,逼了回去,然后,轻描淡写地道,“没事!让我抱一会儿就好。”
舒言眉心紧蹙,轻抚她的后背,尽量安抚她,此刻,似乎除了这样抱着她,她什么也做不了。
“你先去沙发上坐着,我去拿冰袋给你敷一下脸。”
也不知道抱了多久,直到感觉到柯珂的情绪平复下来了,舒言才松开她,轻声道。
柯珂点点头,在舒言转身去拿冰袋后,她也走到客厅,倒进沙发里。
舒言拿了冰袋过来,让柯珂枕在自己的大腿上,隔着毛巾,将冰袋敷在她红肿的小脸上。
“我这脸上的巴掌,是我爸赏的。”
在舒言原本以为柯珂什么也不会说的时候,她却忽然开了口。
舒言微惊,错愕地看着她,却见她轻松一笑,又道,“不过没事!以后,他也不会再打我了。”
“柯珂,你和你爸爸……”
“我跟他今天开始,断绝父女关系,以后在我这里,没他什么事了。”
舒言看着那样一脸轻松的柯珂,皱了皱眉,因为她知道,柯珂脸上越是轻松,心里,实则越是难受。
“柯珂,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虽然舒言清楚,柯珂从来不轻易在别人的面前暴露自己的心事,也从不愿意将不好的事情,说给别人听,但是看着她的样子,她却实在是心疼。
柯珂却是再次轻松一笑,完全不以为意地道,“没事,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人和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舒言现在面对傅珩尧和傅时境叔侄俩,已经够烦了,她不想再给舒言多添任何的烦恼了。
舒言看着她,心疼地皱起了眉头,却终是没有再多问什么。
翌日早上,在市局审讯室关了十二个小时的洛镇浩被保释,柯心语自杀的事,仿佛就这样悄无声自息地过去了,没有媒体报刊敢报导,也没有任何人再在柯珂的面前提起,一切,像是忽然刮过的一阵风,没有了痕迹。
两天后,星期一,柯珂按照计划,入职丽人集团,出任集团的副总裁一职。
上午九点,丽人集团举行公司全体高层会议,阮莞将柯珂隆重介绍给了公司所有的高管,让大家在日后的工作中,尽其所能地支持并且配合柯珂的工作。
整个丽人集团,没有人不知道柯珂是阮莞的独生女,所以对于柯珂突然空降出任副总裁一职,一点儿也不惊讶,也没有人表示不满,毕竟,丽人集团是阮莞二十多年一手打下来的江山,柯珂是太子女,太子女出任集团副总裁一职,谁又敢有什么不满。
会议结束后,在人事总监的陪同下,柯珂在公司简单地走了一圈,熟悉一下环境,虽然几年前她在集团里实习过两个月,但那毕竟是好几年前了,现在公司的环境和组织架构跟好几年相比,有了很大的变化。
等在公司里逛了一圈,也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阮莞说,中午一起吃饭,所以,柯珂回自己的办公室放了几份文件之后,便直接去阮莞的办公室找她。
“柯林佑,你搞清楚,死的那个是你的女儿,是当初你背着我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生的野种,和我没有关系!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我和我的女儿好好的,不需要你管你来过问,以后,我和我的女儿也只会越来越好。”
当柯珂来到阮莞的办公室外,正准备抬手敲门的时候,阮莞愤怒的低吼声,蓦地从敞开着的门缝里传了出来,灌进柯珂的耳朵里。
柯珂眉倏尔一蹙,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是,是我故意让人告诉那个野种的,但是她的死跟我和我的女儿又有什么关系,她那叫自己犯贱,自己作死,怪不了任何人!”
柯心语跳楼自杀的事情,虽然对外封锁了消息,可是,阮莞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她知道,她当然一清二楚,只是,她一个字也没有在柯珂的面前提起,就只当做自己什么也不知道而已。
“柯林佑,你要是再把柯心语那个野种的死算在我女儿的头上,我告诉你,我跟你没完!”
吼完这一句,阮莞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可是即使挂断了电话,她的胸口却仍旧起伏的厉害,心里的火气,根本就没有办法压下去。
原本柯柏权是打到她的手机上的,可是,她没接,柯林佑便打到了她办公室的座机上来。
她没有留意座机上的来电显示,接了,结果便又是跟柯林佑这个人渣发了一通火。
阮莞觉得,以后她是真的不能再接柯林佑的电话了,接一次,她便大动肝火一次,被气的快要吐血一次,浑身不舒服好几天。
所以,以后她绝对不会再亲自接柯林佑的电话。
“吱——”
忽然,门口的方向,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阮莞侧头,看了过去。
“晚……”阮莞明显诧异了一下,“柯珂。”
柯珂走了进来,一瞬不瞬地看着阮莞,平淡的小脸上不带任何一丝情绪的淡淡地叫了一声“妈”。
一瞬的诧异之后,阮莞恢复镇定,扬唇一笑道,“愣在门口干嘛,搞的跟妈是生疏的上下属似的。”
柯珂低头,眉心微蹙一下,走了过去。
“公司的各个部门,都去过了?”看着柯珂走近后,阮莞笑着问道,原本脸上的怒意,在看到柯珂的那一瞬,便消失不见了。
“妈,那天我和洛镇浩在XXX金融中心大厦吃饭的事,是你让人告诉了柯心语的吗?”柯珂看着阮莞,不回答她的问题,只问她道。
那天她原本是要在阮莞那儿吃晚饭的,但是临时答应了洛镇浩,她便如实跟阮莞说了。
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一走,阮莞便让人将她和洛镇浩一起吃晚饭的事情,让人告诉了柯心语。
阮莞亦看着柯珂,既然她刚才的话,她都听到了,那她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所以,点点头道,“是,那晚你走后,确实是我让人告诉了柯心语,洛镇浩约你吃晚饭的事情。”
看着阮莞,柯珂的瞳仁蓦地就微微放大了一些。
“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阮莞看着眉目间溢出一抹痛苦来的柯珂,有些心虚地深吁了口气,避开她的视线回答道,“柯珂,妈没有想到柯心语会那么作,竟然自己把自己逼到跳楼,妈只是想给柯心语她们母女俩心里添些堵,气气她们而已。”
“所以,你利用我和洛镇浩做诱饵,来气她们母女?”
阮莞有些无奈,轻叹口气又看向柯珂道,“柯珂,做这件事情的时候,确实是妈有欠考虑!但是,柯心语和杨伊利母女也绝对不是什么东西,她们不管是死,或者是坐牢,那都叫做罪有应得,更何况,柯心语是自己作死自己的,跟我们没有关系。”
“怎么就没有关系?!”柯珂看着那样把一切事情和自己撇的清清楚楚的阮莞,那样傲慢又冷血的阮莞,忽地就怒了,冲着她大吼,“如果我没有去跟洛镇浩吃饭,又或者如果你没有让人告诉柯心语,那柯心语就不会死!”
“柯珂,为什么你要这样想?”阮莞有些错愕看着柯珂,根本理解不了她的想法,“为什么你不想想,柯心语她们母女俩给我们带来了多大的伤害,带来了多少的痛苦?她现在死了,那是报应,是她们应得的报应。”
杨伊利让她流产,让她失去了最后做母亲的机会,她说过的,会让杨伊利血债血偿,却只是没有想到过,会这么快。
“是,柯心语她们母女俩确实是可恶,确实是让人讨厌,也确实是罪有应得!”吼着,柯珂不禁讥诮地笑了起来,“可是,妈,你有没有想过,亲眼看到自己的妹妹因为自己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摔的血肉模糊,在我晚上睡觉的时候,会不会做恶梦,会不会被吓醒,会不会有那么一点儿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她?即便我从小就不喜欢她,从小就不想承认,她是我妹妹。”
其实,柯珂心理原本没有那么脆弱,只是,一切的事情牵扯到她和云廷的感情,就完全不同了。
不能和云廷厮守,一次又一次地辜负他,离开他的身边,最痛最难受的那个人,不是云廷,而是她。
“柯珂,……”
“妈,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会突然离开吗?即便是你和爷爷都已经不再反对我和云廷在一起。”阮莞正欲开口,可是,话还没有说出来,却被柯珂笑着打断。
阮莞困惑,到现在为止,她确实是还不清楚,为什么当初柯珂会那么不声不响地便离开,而且一离开便是三年都不愿意回来。
“为什么?”
柯珂低低一笑,垂下了双眸,“因为小姑在我的面前割腕自杀了,说我不离开云廷,她就死给我看。”
“这个柯敏娴,怎么可以这么不讲道理!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是呀,小姑就是不讲道理,就是欺人太甚,可是我能怎么办?”柯珂抬眸,再次看向阮莞,问她道,“我能为了和云廷在一起,就看着小姑自杀,看着她去死吗?”
“柯珂,妈……”
阮莞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柯珂的心里这么苦,此刻,她看着柯珂,却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妈,看来我还不太适合在你的公司上班,你找别的经理人来帮你打理公司吧。”
话落,柯珂根本不给阮莞再说话的机会,转身便大步离开了。
“柯珂,你怎么可以这么倔!”
“柯珂……”
一个星期后,阮莞起诉杨伊利故意伤害而致她流产不能再怀孕的案子,在市二级法院开庭审理。
案子是非公开审理,除了必要的人员,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人出现在法庭上,甚至是连柯林佑都没有出现。
原本,阮莞是打算让杨伊利至少被判个两三年,但是,想到柯珂心里对于柯心语的死的自责,在法官宣判杨伊利只判刑六个月的时候,她没有再要求上诉。
但是,在审判结束之后,杨伊利被带离法庭的时候,她叫住了杨伊利。
杨伊利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阮莞,那猩红的眸子里蓄满的怨恨,仿佛淬了毒般。
阮莞迎上杨伊利那似毒箭般的目光,笑的优雅而恣意,不急不慢地道,“杨伊利,有件事情,想必你还不知道吧?”
杨伊利毫不示弱地一声冷笑,讥诮道,“你的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就算是我不知道,我也不需要你来告诉我。”
“是么?”阮莞倒是一点儿也不生气,仍旧笑的优雅又大气,迈开双腿,一步步闲适地踱向杨伊利,扬起漂亮的眉梢,风情万种地看着道,“我们的柯领导连这么重要的场合都不来看你一眼,如果我不告诉你,你还指望谁来告诉你呢?柯!夫!人!”
“阮莞,你……”自己最大的痛处被阮莞一脚踩到,杨伊利气极,因为她被关在看守所的这半个月来,柯林佑确实是没有来看过她一眼,但是,她却毫不示弱地瞪着阮莞咬牙道,“你别得意,不就是6个月吗?出来后,我仍旧是风光的领导夫人。”
阮莞笑,点头道,“是呀,你当然是风光的领导夫人,风光到为了能攀上豪门,不择手段地把自己的女儿送上男人的床。”
“阮莞,你闭嘴!”
“不过,可惜呀,连女儿都没有了,以后你这个风光的领导夫人要拿什么去和豪门攀上关系呢?”完全没有理会咆哮的杨伊利,阮莞风情万种地笑着,兀自继续道,“哦,对了,你还有个儿子,你出去之后,可以好好培养培养你的儿子,让他将来可以娶个豪门千金,也是一样的!不过,……”
说着,阮莞又摇摇头,蹙起眉头看着杨伊利问道,“你那儿子脑子那么蠢,身材那么圆,跟头猪也没什么分别,豪门千金,能看得上他吗?”
杨伊利看着阮莞那无比妖娆得意的姿态,听着她的话,慢慢地瞪大了双眼。
——阮莞说,她连女儿都没有了?!
“阮莞你个贱货,你说什么,你说我女儿怎么啦?”在阮莞话音落下的下一秒,杨伊利怒声咆哮,用力想要从庭警的手中挣扎开来,朝阮莞扑过去。
两个庭警感觉不对,赶紧用力将杨伊利紧紧地钳制住,让她动弹不得。
阮莞看着杨伊利像头野兽一样,张牙舞爪却被死死地钳制着完全碰不到自己分毫的可怜样子,实在是解气呀。
她一声优雅的嗤笑,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杨伊利,扬眉道,“你不是不想让我告诉你吗?怎么,现在又要求我告诉你啦?”
“阮莞,你个贱货,我才不求你!让我求你,你不配!”
杨伊利虽然被钳制着动弹不得,但如淬了毒的目光,却是箭一般狠狠地射向阮莞,歇斯底里地痛骂道。
“啧啧————”看着像头发了狂的野兽似的杨伊利,阮莞却仍旧优雅的很,笑着摇头,又道,“难怪洛二公子看不上你的女儿,宁愿死,也不宁愿娶你的女儿,有你这样的妈,恐怕是个男人,都不愿意娶你的女儿吧!”
“阮莞!”
“干什么,老实点!”
就在杨伊利彻底失去理智,挣扎着要再次朝阮莞扑过去的时候,两个庭警用力钳制着她,大声呵斥一句,然后一左一右地托着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大声道,“起来,走!”
“阮莞,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即使是被庭警用力压着往外走了,杨伊利仍旧回头,歇斯底里地大骂,那眦牙咧目的样子,实在是狰狞。
“算了,柯夫人,我还是发发好心,告诉你吧!”站在原地,看着被托着往外走的杨伊利,阮莞笑的惬意,大声道,“你的女儿柯心语死了,就在十天前的晚上,从XXX金融中心大厦的77楼跳下来,摔的血肉模糊,连柯领导都认不出来了。”
阮莞的话,让杨伊利蓦地一愣,整个人像是灌了铅一样,彻底怔在了原地,不管两名庭警怎么用力拉她,托她,她就是没有动。
“你说什么?”倏地回头,她无比震惊又痛恨怨毒的目光,直直地射向阮莞,不敢置信地咆哮道,“贱人,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阮莞看着杨伊利,在她强烈期待的目光下,不急不缓地浅浅扬唇一笑,轻轻淡淡温温柔柔的声音,却是一刀染了毒的刀刃般,毫不留情地刺向杨伊利道,“柯心语从77楼跳下来,死了,死的很惨很惨,惨的连亲爹都认不出来了。”
“啊……”杨伊利彻彻底底地疯了,被从未有过的愤怒和痛恨,还有突如其来的巨大的悲痛折磨的瞬间疯了,“阮莞,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老实点,赶紧走!”
见到发了疯的杨伊利,两个庭警赶紧一左一右地架起她,拎着她往外走。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阮莞,你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的,我不会……”
看着被架走的杨伊利,听着空气中仍旧回荡着的她的咆哮声,阮莞却是渐渐收了脸上的笑容。
在心里积压了18年的怨气与怒气,终是全部都发泄出来了。
可是,想到又跟自己疏远了的女儿,她的心里,却是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其实柯珂是对的。
冤冤相报何是了,如今,不管是柯林佑和杨伊利,抑或是她,都拥有了各自的生活,再不是当初的他们,更加不可能再回到当初。
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学着放下,却要苦了孩子?
柯心语死的无辜,她的女儿,更是无辜!
……